后娃哈哈时代的麻烦

导读：告别首富，蹊跷遇袭，商业地产出师不利，与女儿分歧公开，这个9月之于宗庆后，或有别样的象征意味。

　　　9月22日，中秋假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一张主题为“宗庆后在公司总部召开公司生产工作会议”的照片，经由新华网对外发布，并迅速传遍各大网站。

　　与以往的形象不同，照片上的宗庆后左手缠着绷带，搁在办公桌的一个枕头上。

　　9天前的9月13日清晨，68岁的宗庆后在其所住杭州某高档小区晨练时遭人袭击，手部被砍伤住院。经杭州市主要领导过问后，当天下午，杭州警方就将49岁的苏州籍犯罪嫌疑人杨某抓获。在杭州某论坛小范围传播后，9月18日，《香港商报》率先报道了宗庆后遇袭的消息，并称此事或由娃哈哈商业股份有限公司裁员引发。

　　但根据杭州警方的说法，杨某系当面向宗庆后求职未果后行凶。不过在很多商界人士看来，警方的说法疑点重重：一个外地人如何知道宗庆后的行踪?一般人会否为了一份工作持刀向首富行刺?

　　宗庆后遇袭前两天，2013胡润百富榜刚刚发布，大连实德董事长王健林取代2010年和2012年两度问鼎首富榜的宗庆后，成为中国新首富。虽然从首富榜上滑落，但宗庆后的财富却比去年增加了350亿元，达到1150亿元，比排名第三的马化腾几乎高出一倍。

　　告别首富，蹊跷遇袭，商业地产出师不利，与女儿分歧公开，这个9月之于宗庆后，或有别样的象征意味。

　　“娃哈哈公主”出山

　　在只有总经理、没有副总职务的娃哈哈，如果说存在二号人物，则非宗庆后女儿、人称“娃哈哈公主”的宗馥莉莫属。

　　宗馥莉出生于1982年，此时，宗庆后已经37岁。2005年，即宗庆后年满60岁之时，宗馥莉从美国学成归国，进入娃哈哈工作，其目前的公开身份为娃哈哈旗下公司杭州宏胜饮料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宏胜饮料”)总裁。

　　宏胜饮料成立于2003年，注册资金1025万美元。时代周报记者从娃哈哈集团内部获悉，宗馥莉2007年起开始管理宏胜饮料集团30余家分公司，并投资饮料上游食品添加剂、机械模具、印刷包装等专业化核心产业。2010年起负责娃哈哈集团国际化业务，2012年起督导娃哈哈市场营销。

　　如今，宗馥莉管理着宏胜饮料集团近40家分公司，承担着娃哈哈集团近三分之一的饮料生产任务，同时负责娃哈哈大部分跨行业的投资项目及国际化业务。2012年，宏胜系全国各地分公司共实现年营业收入108.74亿元，纳税14.2亿元。

　　按照宗馥莉的说法，在娃哈哈集团，她与父亲宗庆后有大致的分工，其负责生产管理，而宗庆后则负责营销销售。

　　作为国内最受关注的富二代，宗馥莉近年各种荣誉加身：达沃斯论坛2012年度“全球青年领袖”、 2012年度“风云浙商”，今年初担任浙江省新生代企业家联谊会会长，并当选浙江省政协常委。

　　记者注意到，近年宗馥莉还有意识地发展其个人品牌。早在2007年，宏胜饮料集团即出资1000万，成立“馥莉慈善基金”，用于援助特困大学生和义工发展。2012年8月，该集团又向浙江大学教育基金会捐赠7000万元，建立“浙大馥莉食品研究院”。种种迹象表明，宗馥莉成为娃哈哈庞大产业的继承人，当无悬念。

　　不过，今年8月26日，宗馥莉高调接受凤凰财经采访，却以“叛逆者”的姿态，几乎口无遮拦地公开了其与父亲在经营理念上的分歧。

　　“他们每天都在等着老板(宗庆后)的指示，然后突然间等不到会说，我今天干吗呢?我不知道。公司有制度，只不过这些制度相当于形同虚设，大家习惯了等老板每天晚上传真，然后写1、2、3、4、5、6、7，然后谁干嘛、该干嘛。”虽然已在娃哈哈磨合了8年，宗馥莉显然尚未认同乃父的管理风格。

　　“他每天晚上飞来飞去，到酒店就会有一大摞的报告要拿给他去签字，然后就是他们有人帮他传真，传到我们总经办，然后他把指令分解下去，所以整个脑子就是我老爸。”宗馥莉说。

　　对于宗庆后亲自力推、被视作娃哈哈集团多元化最主要方向的零售业务，宗馥莉亦表态“并不支持”：“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开这个，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其实不支持他这么做。”

　　如果上述表态只是令其父有些不爽的话，宗馥莉在这次访谈中提到—让其倍感头疼的是要花费太多精力去“跟政府打交道”、“你知道李嘉诚都已经搬出去了，为什么我以后不可能搬出去呢?”—则迅疾引发了一场舆论风波。

　　与率性而为的80后宗馥莉不同，国企管理者出身、熟读《毛泽东选集》的宗庆后，却乐于与各级政府打交道，并且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娃哈哈从国有独资企业到如今几近私有化，即是与政府各种博弈的结果。从2003年首次当选全国人大代表以来，宗庆后已经连任3届全国人大代表，每年都提出一堆议案，积极参政议政，是两会公认的明星代表。而持续数年的娃哈哈、达能之争能够最终和解，亦离不开中央高层的支持。

　　有知情者称，宗馥莉的言论公开后，宗庆后震怒。其后，宗馥莉在接受《中华工商时报》采访时，专门对此进行了“澄清”： “我说的是要开拓国际市场，而不是要把国内的企业搬到国外去。”

　　可惜覆水难收，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宗馥莉的这段否定说辞。　商业地产折戟

　　宗馥莉言论引发的风波尚未平息，娃哈哈商业公司人事地震，又引发了舆论的广泛关注。

　　据《中国房地产报》报道，有接近娃哈哈集团的知情人士透露，娃哈哈商业股份有限公司近期正进行重大内部调整而遭遇人事地震，整个公司除了总经理之外，副总等领导层人员均被免职，原来的团队成员也面临着解散，并称这与目前娃哈哈商业公司步履维艰的运营状况密切相关。该报道援引娃哈哈商业公司一位前高管的话称，“公司原来的管理层都在待岗，大家都很紧张，集团近期可能准备通过内部竞聘的方式重新组成团队”。

　　宗庆后遇袭事件发生后，更有人将其与这次人事风波联系在一起，怀疑宗庆后被离职员工报复。

　　但宗庆后断然否定了上述报道内容，斥之为“胡说”。不过宗庆后亦承认，娃哈哈商业公司是有一名副总经理被免职了。

　　时代周报记者调阅工商资料获悉，娃哈哈商业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2011年12月，注册资金高达17亿元。其中杭州娃哈哈宏振投资有限公司持股55.88%，浙江合源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持股29.41%，湖南经联商业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持股14.71%，三家公司都由宗庆后控制。

　　与以往的套路一样，宗庆后成立商业公司，有意避开了拥有46%国资的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但接受了浙江、湖南一些经销商的间接入股。如浙江合源投资，股东包含了沈培福等97名自然人。

　　2012年8月，娃哈哈商业公司独资成立浙江娃欧商业有限公司，注册资金1亿元，娃哈哈进军商业零售业由此迈出第一步。

　　当年11月29日上午，娃哈哈第一家“欧洲精品商场”—娃欧商场在杭州钱江新城高调开业。浙江省常务副省长龚正、商务部欧洲司司长孙永福等领导、全国各省市60多个地方党政代表团的500多名代表以及来自美国、西班牙、意大利、澳大利亚、新西兰、保加利亚、哥斯达黎加、萨摩亚等国的驻华使节参加了开业典礼，场面极尽隆重。

　　值得注意的是，当天正是娃哈哈成立25周年庆典的日子。当晚，娃哈哈25周年庆典晚会在杭州黄龙体育场举行，来自全国各地的近万名员工代表、1万多名娃哈哈经销商及大批官员、嘉宾与会。在能容纳数万人的体育场搞庆典，杭州只有娃哈哈、阿里巴巴等几家企业有此实力和排场。

　　娃欧商场选择嘉宾云集的庆典之日开业，显示了宗庆后对进入商业零售领域的踌躇满志。“我们计划在3—5年内开设100家精品商场”，宗庆后高调对外宣称，进军商业地产，将是娃哈哈的二次创业。

　　不过，号称“欧洲名品专卖店”的娃欧商场，开业后即成“空城”。在很多杭州市民看来，从名称到商场布局，号称专营欧洲知名品牌的娃欧商场，业态更像一个县级商场，被调侃“弥漫着一股由内而外的乡土气息”。除了四楼有个规模很小的娃欧美食广场，整个商场再无餐饮、休闲类配套。

　　开业后，杭州娃欧商场基本保持“顾客没有营业员多”的冷清状态，与附近万象城的火爆形成鲜明对比。除开业初的媒体报道外，娃欧商场亦很少对外宣传，乃至绝大部分杭州人，都不知道娃哈哈开了这么一个“高档商场”。

　　今年春节后，有关娃欧商场出师不利的消息，开始逐渐见诸报端，连其女宗馥莉亦明确表示，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做这个商场。

　　面对媒体的广泛质疑，宗庆后没有改变一贯的强势。

　　今年7月17日，宗庆后专门以娃哈哈商业公司名义，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表达其对中国零售业的态度和决心。

　　宗庆后似乎对娃欧商场出现的亏损不以为然，在发布会上再次高调宣称，未来的3—5年内，娃哈哈将在国内开设100家购物中心和百货商店，并已初步确定在天津、贵阳、宜昌、南阳、新乡自建城市综合体。

　　虽然宗庆后本人信心满满，但娃哈哈进军商业的前景并不为多数业内人士看好。百亿现金在手的娃哈哈二次创业前景如何，或许只有宗庆后是乐观的。

　　饮料公司传奇

　　虽然对宗庆后的首富头衔多有争议，但没有人怀疑宗庆后缔造娃哈哈的传奇。

　　1987年，娃哈哈集团前身杭州保灵儿童营养食品厂成立，由杭州市上城区教育局出资，性质为全民所有制企业，42岁的宗庆后为法定代表人。1989年，改名为杭州娃哈哈营养食品厂。两年后，娃哈哈兼并当时业已亏损的大型国企杭州罐头食品厂，组建娃哈哈集团。

　　此后，经过改制，到上世纪90年代末，宗庆后获得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29.4%股份，娃哈哈集团职工持股会获得24.6%股份，国资背景的杭州上城区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持有剩余46%股份。此后，这一股权结构再未变更，从集团公司层面，娃哈哈至今仍是国资占主要比重的公司。

　　但一手将娃哈哈做大的宗庆后，显然不愿意国资坐享其成。　1993年，志在上市的杭州娃哈哈美食城股份有限公司成立，宗庆后和经营团队获得绝大部分股权。不过，因为申报材料造假等问题，宗庆后功败垂成，证监会在1998年最终否决了娃哈哈美食城的上市申请。或许是这一跤摔得过于惨重，此后，宗庆后再未提及娃哈哈上市之事。娃哈哈美食城，此后亦更名为娃哈哈实业股份有限公司。

　　就在娃哈哈美食城筹备上市的过程中，1996年，娃哈哈与国际食品巨头法国达能联姻，组建了5家娃哈哈达能合资公司，由达能方面控股51%，娃哈哈集团、娃哈哈美食城各持股39%、10%。宗庆后担任合资公司董事长，并负责公司的运营。

　　当时，娃哈哈集团共有10家子公司，其中主要5家，都被列入合资公司范围，娃哈哈主体已成中外合资企业。

　　不过，宗庆后在合资公司之外，单独另造了一批“体外公司”，由这批公司发展了大批娃哈哈业务并获取巨额利润，逐渐引发与达能的矛盾。11年后的2007年，娃哈哈、达能关系最终破裂，对簿公堂，引发了轰动全球的“达娃离异”事件。

　　经过各方力量的博弈，2009年9月30日，达娃双方突然对外宣布达成和解—达能出让合资公司51%的股权，从此退出娃哈哈，宗庆后个人独资的公司，全面接手了达能所持股份。

　　次年，曾被达能威胁“要在诉讼中度过余生”的宗庆后首度问鼎中国首富，其身家由2009年的270亿，突然飙涨至800亿元，排名一下跃升了12位。

　　连续14年成为中国饮料销量冠军的娃哈哈，成为继美国可口可乐、百事可乐、英国吉百利之后世界第四大饮料生产企业。虽然一直备受争议，但在地产商、IT精英占据主导地位的中国财富榜上，专注食品领域的宗庆后无疑成就了自己的奇迹。

　　娃哈哈版图

　　在娃哈哈，宗庆后事必躬亲，除目前已经独当一面的宗馥莉外，娃哈哈再无第二个核心人物。

　　娃哈哈以多女将著称。在宗馥莉回归之前，曾长期担任娃哈哈集团党委书记的杜建英，是宗庆后最重要的辅佐之臣。

　　1991年毕业于浙江大学光学仪器工程学专业的杜建英，进入娃哈哈不久即成为总经理办公室负责人，且是达娃联姻的主要参与者和推动者。在很多娃哈哈系公司，杜建英都持有股权。

　　令外界不解的是，达娃之争愈演愈烈的2008年初，杜建英突然从娃哈哈离职，原因至今未明。2010年，杜建英在上海注册成立了上海三捷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对外开展股权投资业务。蹊跷的是，这家杜建英持股99%的公司，法人代表却是一位名叫宗蕊的宗姓人士。

　　继杜建英之后，曾担任杭州娃哈哈宏振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的周丽红，亦在2012年左右离职。宏振投资是娃哈哈集团多元化投资平台，由宗庆后独资持有。达能退出娃哈哈合资公司后，其所持51%股份均由该公司承接。此外，宏振投资还是娃哈哈商业公司的最大股东，作为总经理，周丽红地位之重要可见一斑。周丽红离职后，成立杭州复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亦进入投资领域。

　　在娃哈哈的行政序列中，核心岗位主要有部长、片区总经理等层级。杜建英离职后，娃哈哈生产部部长吴建林兼任集团党委书记。据时代周报记者了解，除吴建林外，目前娃哈哈团队的核心人员有集团党委副书记、人力资源部部长李凤媛，党办主任、工会主席叶峥，销售公司总经理刘智民、投资部总经理顾小洪、华东片区总经理江金彪、华南片区总经理周九铭、华中片区总经理金泽民、华北片区总经理王建等。

　　对于业已68岁的宗庆后来说，这些重臣日后能否与潜在接班者宗馥莉和平相处，当是不小的问题。目前已知的情况是，宗馥莉团队几乎都是“小孩子”，而老臣们都在宗庆后自己麾下。

　　经过26年发展，娃哈哈已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在全国29个省市自治区建有70多家生产基地、170家子公司，拥有员工近3万名、总资产320亿元。2012年，全年集团公司实现营业收入636.31亿元，实现利税139.34亿，成为浙江当仁不让最赚钱的公司。

　　虽然在全国到处投资，但娃哈哈一直扎根浙江。时代周报记者调查发现，在娃哈哈的公司序列中，大多以宗庆后为法人代表。在浙江，宗庆后担任法人代表的公司共有51家，主要包括娃哈哈集团公司、实业公司、商业公司、食品公司、饮料公司等，及宏振投资、合源投资、创业投资、启力投资、广盛投资、真宗投资等投资类公司。这些公司构成了娃哈哈产业的主体。

　　而以宗馥莉为法人代表的公司，目前在浙江只有两家，分别为杭州宏胜饮料集团有限公司、杭州娃哈哈方便食品有限公司。

　　宗庆后妻子施幼珍为法人代表的有9家，其中最知名的为杭州娃哈哈童装有限公司、浙江恒枫投资有限公司和娃哈哈进出口有限公司。

　　此外，宗庆后二弟宗端后、三弟宗泽后、四弟宗宇后等人名下，均有一些公司。

　　除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外，当年以国资起家的娃哈哈，已经被彻底改造成家族企业，有说法称，宗庆后控制了娃哈哈系80%的股权。

　　值得注意的是，达娃之争时，有国内媒体曾报道，宗庆后家族多人曾获得美国绿卡或加入美籍，其中，宗庆后本人于1999年获得美国绿卡;宗馥莉2004年持有美国护照;其二弟宗端后于2003年获得美国社会福利号，三弟宗泽后及其家人均已取得美国国籍。

　　宗馥莉的美国籍身份暴露后，宗庆后曾对媒体表示，宗馥莉已申请取消美国国籍，此后再无此方面信息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