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行教父马蔚华的黄昏

    导读：中国最具个人影响力的银行家马蔚华为何一夜之间失去留任可能?来自建行的继任者、强硬的变革者田惠宇如何设计“新招行”?

　　招商银行执行董事、行长兼首席执行官马蔚华

　　只需一个晚上，中国最具个人影响力银行家的去留就从一团迷雾骤然变为清晰可辨。

　　今天(5月8日)，招商银行深圳总部将迎来至少两位客人，并召开管理层大会：银监会副主席蔡鄂生会宣布对招行党委书记的任免，现任党委书记马蔚华将辞任，由建设银行零售业务总监、北京分行行长田惠宇接任。

　　截至8日早晨，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但已如轨道上飞驰的高铁一样必将准时行进。

　　接下来的行进路线也已明朗。田惠宇很可能在未来一周内召开的招商银行董事会上被提名为执行董事候选人，并在5月31日的股东大会上当选以及被任命为招商银行行长。至此，完成田惠宇取代马蔚华成为招商银行的新一代掌门人。

　　但在此之前，无论是来自招商银行内部还是马蔚华本人的声音都显示，马蔚华留任也曾被视为更大的一个可能。在过去数月之中，马蔚华的去留既是谜团，也充满变数。

　　一位接近银监会的知情人士称，实际上在4月份已有招行换帅的消息于高层间流传，但当时舆论仍普遍相信马蔚华还能留任，因此本次任命让外界颇感意外。据称，在马蔚华此前的日程表中，今天需赴韩国考察。他的航班或许真是临时取消的。

　　招商银行就此告别马蔚华时代。招商银行信用卡中心的一位管理层透露，公司内部流传的声音认为，马蔚华卸任行长之后还会继续担任招商银行董事及招商银行在2008年收购的香港永隆银行董事长。即便如此，这个被视为在深圳与华为任正非、平安马明哲、万科王石齐名的“教父”级企业家已不再是主角。

　　继任者田惠宇在建设银行工作七年，对零售业务非常熟悉，而招行恰恰以零售业务著称，二者相当契合。除了以上这些外，田惠宇还有一个重要的经历，在王岐山担任建行行长时期，其中的一名秘书正是田惠宇，一名建行北京分行高层确认了这一点。也有投资者认为，田惠宇“有政治背景，足以震慑老人，易于推动改革”。

　　马蔚华曾期待留任

　　64岁的马蔚华从1999年至今一直担任招商银行行长，时间跨度长达8年之久，本届任期将于今年6月份到期。由于已经超期服役多年，近几年不时有关于马蔚华退休或转往其他岗位的传闻，但均是只听雷声不见落雨。

　　尽管已到退休年龄，但马蔚华依然精力旺盛，每天只睡6个小时，无论是参与基层调研，还是出席各种论坛均不推辞，甚至还亲自参与招行在国外的路演活动。

　　深圳某券商金融行业研究员表示，虽然年龄偏大，但马蔚华的“马氏烙印”早已深深嵌入招商银行中，以至于让外界乃至招行内部并不轻言其退休。

　　此前，有招行分行行长级高管预测，在本届任期期满后，马蔚华还将继续连任行长。他当时指出，一方面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继任人选，二是招行“二次转型”尚未完成，马蔚华希望能够亲自继续推进。上述高管认为，对于当下的招行而言，马蔚华留任是最好的选择。

　　留任，也是马蔚华自己的期待。

　　而今年3月份披露的招行新一届董事候选人名单，更是加深了外界对其留任的预期。3月28日，招行召开董事会，审议并通过了第九届董事会董事候选人名单，马蔚华、张光华、李浩成为候选执行董事。3位执行董事资格将在5月31日举行的股东大会上进行等额选举并生效。

　　马蔚华自己也主动向媒体表示：“只要股东、董事会愿意让我干，我会一直干下去。”种种迹象都似乎都在传达一个信号：“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疑问并不适合于马蔚华。

　　壮志未酬

　　正因为有了上述铺垫，所以此次人事变动着实让业内感到意外。对此，招行办公室相关工作人员未置可否，仅表示今日将以新闻通稿的方式向外界披露。

　　作为中国银行业改革转型的代表人物，马蔚华最早提出并身体力行地主张“银行要以客户需求为导向”，实现了招行的“一次转型”，并带来多年的业绩高速增长。在他的带领下，招商银行从信用卡业务起家，继而向银行理财、财富管理和私人银行拓展，最终做到国内银行零售业务的龙头。

　　不过，对于可能即将卸任的马蔚华而言，并非没有遗憾。从2009年开始，招行从“一次转型”中获得的增长红利戛然而止，当年招行实现净利润182亿元，同比下降13.5%，为上市以来首次负增长。对此，马蔚华提出了“二次转型”的概念，即要求各分行降低资本消耗、控制财务成本以及推进小微企业业务。

　　但由于分支机构对推进业务转型并不积极，加之小微业务对贷款定价水平和盈利回报要求颇高，马蔚华的“二次转型”战略面临诸多困难和阻力，改革成效不大。

　　对于马蔚华而言，尽管在卸任前无法全面完成“二次转型”，但他积极推动小微业务的举措仍将长期影响招商银行的未来发展。

　　在今年4月份举行的博鳌论坛上，马蔚华告诉腾讯财经，目前国内的小微企业大都需要资金支持，但相应的资金供给却远远不足，说明其中的空间很大。

　　招商银行早在2012年就确立了主攻中小企业和小微企业的“两小战略”，将养老金融和小微贷款划归零售业务，并以此着手企业内部的流程构架改革，实施流程再造。
公司2012年年报显示，小微企业贷款余额增长105%，占零售贷款比重达到26%，成为招商银行的重点业务。而按照马蔚华提出的目标，未来小微企业在零售贷款中的占比达45%。实际上，马蔚华选择发力小微贷款业务并非没有盈利考量。

　　资料显示，当前银行在小企业和小微企业贷款业务中的获利空间已经高于大型企业和大客户贷款。2012年招行新发放人民币零售贷款加权平均利率浮动比例为22.95%，比上年提高0.95个百分点。其中，零售贷款风险定价水平主要由小微企业贷款推动，去年小微客户贷款定价上浮达到30%。

　　不过，目前招行小微贷款业务与民生银行相比尚有较大差距，而阿里金融的互联网小额贷款业务亦对银行造成担忧。

　　田惠宇如何接手尚在二次转型中的招行，亦是观察继任者思路的风向标。

　　“马后炮”田惠宇

　　“田行升得真快啊!”在传出田惠宇即将接替马蔚华的消息之后，一位数年前被田面试过的银行员工在微博上感叹。当时，这位网友在田惠宇担任行长的中国建设银行深圳分行实习，随后参加了正式员工面试。

　　离开两年后，田惠宇又要回到熟悉的深圳，但这次，他不再需要向遥远的北京总部汇报，而是自己直接掌舵这个城市里最大的银行,成为马蔚华之后，又一位推动招行前行的“炮手”。

　　在投资者看来，1987年毕业于上海财经大、2002年10月获哥伦比亚大学公共管理专业硕士学位的田惠宇，除了学历之外，更重要的在于拥有一份漂亮的履历。

　　他有着5年的资产管理经验，1998年7月至2003年7月任中国信达资产管理公司信托投资公司副总裁。值得注意的是，信达资产管理公司正式成立于1999年，也就是说，田惠宇直接参与了信达资产管理公司的筹建工作。当时，国务院成立四大资产管理公司以剥离国有银行不良资产。“有这样的背景，对风险的认识一定是完全不一样的。”雪球上一名投资者这样认为。

　　他还有着10年地方分行副行长、行长的业务经验，曾先后担任上海银行副行长，建行上海分行副行长、建行深圳分行行长，2011年4月起出任中国建设银行零售业务总监兼北京市分行行长。

　　这10年的履历，在银行类型上，既有股份制银行，也有国有大行;在区域分布上，其在北、上、深三大全国或区域金融中心都有工作经历，积累的经验和人脉，或将有助于招商银行日后在深圳之外的发展;在具体业务上，其担任建行总行的零售业务总监，而招行恰恰以零售业务著称，二者相当契合。

　　除了以上这些外，田惠宇还有一个重要的经历，在王岐山担任建行行长时期，其中的一名秘书正是田惠宇，一名建行北京分行高层确认了这一点。“有政治背景，足以震慑老人，易于推动改革。”雪球上另一名投资者评价道。

　　良好的学历、优秀的业务履历以及政治背景，这些因素共同造就了让几年前面试对象感叹“升得真快”的田惠宇。

　　强硬的改革风格

　　“激动地颤抖吧，招行的同仁们!”微博上，一位建行北京分行的员工这样“调侃”着即将成为田惠宇新下属的招行员工。

　　另一名建行北京支行员工评价道，田惠宇执掌北分2年多的时间里，确实带来了很多先进的理念。他同时也向招行的客户经理们传授经验，“愿你们好好学习客户管理系统，认真录入访谈记录，每月做好经营月报。”

　　一位刚做好经营月报的建行北京分行员工，和同事讨论起了以后是不是不用再做经营月报的问题，并担忧田惠宇走后，由他推进的组织架构改革会否再来一次变动。

　　在担任建行北京分行行长期间，田惠宇推进了机构设置和业务流程的改革，将100多个支行撤并为30多个，为此不惜流失了部分支行行长级别的人才。媒体还披露，他在执掌北京分行期间，要求班子成员和分支机构的主要负责人周末也用一定时间进行业务学习，并将其制度化，令不少人颇感压力。

　　“你们这位零售大佬终于走了。”

　　“哎，是啊，大跃进时代应该结束了。”

　　微博上，一名建行北京分行的员工这样回应他的同行。

　　接棒小微业务迎战阿里

　　马蔚华的“二次转型”，转战小微业务，仍在艰难的推进中。他的半途离去，被认为“壮志未酬”。

　　2009年，因领导招行的优秀业绩而备受推崇的马蔚华，在忧患意识之下提出了“二次转型”的目标：降低资本消耗、提高贷款定价、控制财务成本、增加价值客户、确保风险可控。

　　而在2012年，招行转战小微企业市场，是“二次转型”的重要举措。马蔚华认为，在商业银行资本约束的大环境下，根据风险定价的小微业务越来越重要。面对小微业务风险高、盈利难这一世界性难题，马蔚华坚定地施压各个支行提高相关业务的定价水平和盈利回报，要求做到风险可控、成本可控、价格覆盖。

　　然而，一方面由于小微业务本身的困难，另一方面由于“换届”心理的存在，支行对于马蔚华会否连任、继任者会否同样会如此重视小微业务的问题存在犹疑，导致招行的转型进展缓慢。

　　如今，新行长人选终于浮现。但持观望态度的支行行长们，或许并不会因为马蔚华的离去而轻松，因为田惠宇很可能仍将小微业务作为招行的转型重要方向。

　　2012年2月8日，建行北京中关村分行开业。建行官方网站的当时发布的新闻稿称，这是建行北京市分行在京设立的首家二级分行，旨在解决中小企业尤其是科技型小微企业融资难题。

　　当天，时任建行北京分行行长的田惠宇出席了在钓鱼台国宾馆举行的开业仪式并发表致辞。台下，一名参加开业仪式的建行员工称田惠宇为中关村分行的“总设计师”。

　　建行的新闻稿称，“北京市分行有关负责人”(可能为田惠宇)当时介绍，为解决中关村中小企业，尤其是科技型小微企业融资难问题，中关村分行推出“诚贷通”、“保贷通”等十余款信贷产品，同时通过与投行等机构合作，为企业兼并重组等提供相应金融服务。

　　这一二级分行整合了原中关村海淀园内13个支行和18个储蓄所，员工近600人，具备信贷审批、项目核准、客户准入、产品创新等权限，可根据区域科技、创业、上市等经济活动需求，差别化设计安排金融服务产品。二级分行的管理权限介于北京分行和各支行之间，既有实体又管理区域内的各家支行和储蓄所。

　　而踏入中关村，接近互联网科技企业，正是向马蔚华看重的对手阿里金融的主要客户之一的进攻。

　　今年的博鳌亚洲论坛上，马蔚华谈到了正蓬勃发展的阿里金融。尽管他否认阿里巴巴小额贷款与银行小微企业贷款存在互相抢份额的情况，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马蔚华在众多场合，不断强调互联网金融对传统银行业务的冲击。

　　而在“总设计师”田惠宇的主导下，建行北京中关村分行的设立，意味着田惠宇与马蔚华有着广泛的共识,或将接棒马蔚华，继续推进招行向小微业务进军的“二次”转型。